每隔一段時間,我就會搬家。
我喜歡搬家的各種過程,從打包居家物品開始,就是一趟很深的旅行。生活裡的每樣東西都有自己的故事,而我也參與在這些故事裡。
陪伴我多年的桌燈,總是在沉靜的夜裡,為我帶來舒適的溫暖;姊姊送我的吹風機,烘乾了我潮溼的頭髮與心情;很好用的掃把,讓我非常享受掃地的快樂。搬家,是一種對周遭物品的複習,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物品,從來都不只是表面上的意義。
為了容易搬家,我時常會提醒自己保持房間的輕盈與呼吸,如此生活下來,才不至於被太過擁擠的物欲壓迫,而失去自己的形狀。
搬家,幾乎可以算是一趟修行了。對於物品的取捨、對於繁瑣事項的耐心、對於體能的鍛鍊,都是必經的考驗;最重要的是,可以從中更靠近、瞭解自己。找一個能讓自己更加喜歡自己的地方,一起好好相處、自在生活,是我送給自己的禮物。
寫下這些文字的同時,我正在搬家的狀態裡。這次我搬到了一個有兩扇大片窗戶的房間,窗外的美好風景,使我充滿了感謝,感謝無限的天空,感謝自己把自己帶來了這裡。
搬家這幾天,住斜對面的一個大學生也在準備搬家;我搬來,他搬走。搬家的聲音在走廊上相遇,雖然是不認識的人,但也完成了陌生的道別。你好與再見。
打掃著新房間,邊聽著喜歡的音樂,前個房客留下的灰塵、氣息與記憶,逐漸散去,別人的房間也慢慢變成了我的房間;恍然明白,原來,我曾經短暫停留、居住過的那些房間也是像這樣。像這樣溶解在時光裡。
房間總是在遠處默默守候、等待,而來來去去的,是習於游牧的人。每次搬家,對於舊房間,我難免會產生一股離棄的感覺。空蕩、閉鎖、昏暗,對房間來說,是多麼孤寂的事。而我卻又如此堅定地選擇告別,告別自己某個片段的存在。
偶爾,途經以前居住過的地方,看見「自己的」房間透亮著柔和的光芒,我不自覺就會感到安心。那個房間裡面正住著誰?有和這個房間好好相愛嗎?還喜歡自己的人生嗎?然而,我最在意的終究是,以前的房間重新有了溫度與陪伴。
躺在安靜的地板上,我欣賞著布置好的新房間,滿足地漾起了微笑。以後,我將在這個房間經歷許多生活;某一天,也必定與這個房間互相別離。在那之前,我會好好珍惜與自己相遇的這個房間,這個能容納我的存在的房間,這個為我守候的房間。
「今後,也請多多照顧了。」我輕聲對自己的房間這麼說,然後閉上眼睛,悠悠沉入午後微風輕輕的夢裡。